扇子坝的事暂无结果,梅、李两家也各忙各的事无心他顾。梅家在刘家沱的盐厂已经建成,梅贞卿与柳师爷忙得不可开交。
李家虽有数口盐井,但涉足食盐生意却是近几年的事,免不了要有大把大把的契据。
李友堂信不过外人,稍重要些的契约、字据,都要让柳青过过目,念给他听才放心。重林和董管家一走,家里唯一靠得住且又识字的人,便只有从小跟重林一起长大的柳青了。
苏先生已去世一年多,柳青越发俏丽无比。其父死后,李家也确实一直没将她当下人看。重林和董管家不在家,柳青渐渐成为李友堂的“眼睛”。见柳青乖巧、听话,时间一长,李友堂便索性将那些契约、字据什么的交给她保管。
老爷如此倚仗柳青,且柳青又早到了嫁人的年纪,担心对李家生意“知根知底”的柳青一旦嫁出去对李家不利,李太太便劝老爷将她纳为小妾。迷上鸦片后,李友堂对女色再无兴趣。听太太提及此事,他不仅不领情,还责备太太“荒唐”。
李太太并没就此死心,她的这番“苦心”柳青更是心知肚明。虽不情愿,但寄人篱下,素来温顺的她面对李太太的软硬兼施束手无策……婚姻要讲门当户对,像她这种女子,是不可能明媒正娶地成为李家少爷“正房”的。虽说从世俗眼光看,能被老爷纳为小妾,也算是她的“造化”。但是,给一个老烟鬼做妾,柳青想都不敢去想……
朝廷“川盐济楚”令一下,眼看商机无限,赵八爷不想让自己、更不愿让他带进四川的大笔银子闲着。虽说心里着急,而且,富井想拉他入伙、向他借贷的人也不少,但初来乍到,又是匆匆过客,赵八爷自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,不敢轻举妄动。为弄清水深水浅,他特意设宴,向秦日朗当面请教。
赵八爷有钱,秦日朗也不缺银子。两人坐在一起,自然不会谈合伙的事。赵八爷承认:自己当初确实是看准了王家才来富井的,王正云即通官府,又在四川至两湖的黑道上经营了自己关系网,是一个很大的势力。但是,太平天国起事之前,楚岸两边都为淮盐供区,也就是说,那时由官府掌控的“官盐”中有相当一部分的流通是掌握在他赵八爷的“关系网”里的,不单如此,赵八爷还利用旧盐制与官府一起压制着王正云的发展。可现在不同了,朝廷实行“川盐济楚”,使曾经 “财大气粗”的淮商们,没了“流通网”,只有捏着大把的钱,看川商忙了,这种“望洋兴叹”的味道,想必您秦老爷多少能体会出一些吧?秦日朗也承认,赵八爷来到富井后自己确实担心。八爷您太有钱了,富井四家之中无论赵八爷选中了哪家合作,其他三家都受不了。当然比起梅家和李家,秦日朗最为担心还的是赵八爷与王正云联手。但是出于更高一层的考虑,秦日朗还要顾及川盐的未来,特别是将来朝廷与太平军战事平息,一旦取消“川盐济楚”之后……秦日朗当然也知道王正云因为要“做大做强”,正想拉赵八爷入伙,所以说话也谨慎了许多……酒至半酣,当赵八爷就入伙王家的事讨教秦日朗时,秦日朗看似不经意的一番话,便让赵八爷完全打消了与王正云合作的念头……
秦日朗见赵八爷对合伙颇有兴趣,为了断王正云“后路”,秦日朗开始对赵八爷坐论富井盐商:赵八爷要在富进找合伙人,只有在王、梅、李、秦这四大盐商里选。秦家暂无此意,王家又深藏于云雾之中,一时很难摸透,轻易合作容易吃亏。至于梅家嘛,一向稳扎稳打,对他人的好心戒备层层,很难加入进去。剩下的,只有李家。在赵八爷的央求下,秦日朗答应找机会对李友堂说说这事。
为了做戏给朝廷看,四川盐茶道台郎大人专程从成都赶到富井,并到盐商的代表人物秦日朗家勉励众盐商,并当众宣读了自己亲手书写的一幅官臭气十足的对联,称赞秦日朗等人“视朝令为己事,解盐荒于楚岸”……
秦家得此“殊荣”,盐商们纷纷向秦日朗表示祝贺。王正云虽也向秦日朗拱手相贺,但一脸深不可测的微笑却不太自然……
王正云心里想些什么,老于世故的秦日朗怎能不清楚?送走客人,他便对大儿子秦玉麟说:王老爷心里不服哇!你记住了,富井大小盐商数以千计,可有朝一日真能与秦家一决高下甚至取而代之的,惟有这个王老爷……
朗大人在秦家作秀,梅贞卿却在家里恨得咬牙切齿,当着女儿梅静的面,梅贞卿发誓:一个是当年的富井知县贾瑞珍,还有今天跑到秦家装模做样的四川盐茶道郎保成,日后谁能为我报得此仇,梅家盐井一口不剩,悉数相赠!此言让梅静惊诧不已,数年后,已为惠王爷福晋的梅静终于报得此仇……
京城。惠王爷已回京执掌兵部。咸丰帝自登基以来内忧外患不断,心力交瘁,身体越发不行。王爷回京不久,正赶上咸丰又病倒了。懿妃奉旨候在他身边,并“捎带”替皇上批阅了不少奏折。此举令不谙人世的惠王爷大为不满,责其“有违祖制”,并因此与懿妃结怨。
对这个一再冒犯自己、且手握兵部大权的惠王爷,野心勃勃的懿妃正暗中寻机将其踢开……
重林跟董管家东奔西走了一段时间后,对生意渐渐上了手,可思念柳青之情也日甚一日。一天街上下起雨来,回到客栈,望着窗外垂落的缕缕雨丝,重林思乡之情再次油然而生,于是与董管家商议:很想回家见老爷一面,董管家笑着说,少爷是将做买卖的事看简单了,临出富井前,大太太还嘱咐过我,少爷出门学一次不容易,让我尽心教你,我怎么能让少爷您刚学个一知半解的,就带您回去呢?
李太太趁重林在外学习经商尚未回来,更加竭力撮合李友堂纳柳青为妾。怎奈李友堂心不在此,几乎从没仔细瞧过柳青一眼。使李友堂终于为之心动,答应纳柳青为妾,完全是一次李太太有意安排的“意外”。一日午后,李太太大白天的非找理由让柳青洗澡,还说什么节气到了,不洗洗身上容易沾上湿气,另一边,因为有客人急着签一纸契约,李友堂便匆匆闯入太太与柳青同住的小院。见房门虚掩,随手一推,伴着柳青的失声叫唤,李友堂头一次看到她美轮美奂的裸体,不由愣住……
李太太闻声从隔壁出来,见柳青尴尬万分,就话里有话地埋怨起来:这孩子!不就是洗澡让老爷撞见嘛!你迟早还不是老爷的人!李太太的这番“埋怨”,让柳青呆若木鸡,李友堂则再没吱声。随后,李太太趁热打铁,李友堂虽有些勉强,却终于答应可以纳柳青为妾……
柳青花有其主,后宫却出了一件大事:在为咸丰宠爱无限的杏花春娘娘诊病时,夏太医竟下错了药!此事迅速坐大,众臣或七嘴八舌、或向病中的咸丰上折子,称夏太医此错“断不可恕”,还要求追究保举人的“失察之罪”……
夏太医是惠王爷部将夏宗之弟,保举夏太医进宫的正是惠王爷。夏太医收监入狱后,夏宗连夜赶到王府,跪地求王爷保弟弟一命。惠王爷生性重义,夏宗又跟他出生入死多年,哪能见死不救?一口答应下来,王爷还责怪夏宗“没出息”。可他却不知道,自己也已经落入了懿妃精心设下的陷阱里……
惠王爷进宫面见咸丰,既奏公事,也顺便为夏太医求求情。不料,在皇上寝宫外等了好一阵,只等来安德海冷冰冰的一句话:皇上龙体不适,谁也不见。
安德海态度冷漠,惠王爷便看出事情有些蹊跷。悻悻然从宫里出来,与大臣高大人不期而遇。旁观者清,高大人替惠王爷担忧,便暗示道:大夫下错药的确实有。不过得看是对谁下错了药,更得看下错药的人是谁……惠王爷听了高大人的暗示似有所悟却又费解:这宫里宫外的,本王没有宿敌呀!高大人与惠王爷交情不错,遂直言相告:皇上龙体一直不佳,唯一的皇子尚且年幼。日后由谁来掌管清朝未来的命运,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。王爷在外打仗时,宫里宫外就已结为两党。肃顺、载垣等人为一党;后宫懿妃娘娘身边左右还有一党,好像连恭亲王也在里头。可王爷您呢,这党那党都不是,两头不沾,却又掌着兵部,加上平日里对懿妃娘娘素有不恭之辞,所以,夏太医下错药区区一点小事闹成如此沸沸洋洋有何奇怪?
王爷惊呆:本来我就已有怀疑,听高大人一番明言就更明白了,照这么看,夏太医根本就没下错过药!遂向高大人请教该咋办。高大人:他们看中的无非是王爷您手里的兵权。塞翁失马,焉知福祸?多事之秋,王爷不妨借此躲得远些……
夏太医之事越闹越大,咸丰虽已多日不上朝理事,可是几位闹事的大臣刚刚将启奏皇上对此“严惩不怠”的折子递上去,从皇上的御榻前就很快发话出来:着恭亲王等人会同刑部从严议处,命内务府彻查此事……
见此等小事却如此“君臣同心”,惠亲王深知自已已经落入事先设制的圈套中,于是想好了对策。次日朝堂议事时,几个闹事大臣再次同时递折子:称夏太医“蓄意谋害”杏花春娘娘,惠王爷虽战功卓著,但用人失察之罪,圣上也应一并处置,以儆效尤……
已经早就做好准备的惠王爷一句分辩的话没说,出人意料地也上一道折子,请主持议事的恭亲王转呈皇上:自请削去亲王位,即日起交出所掌兵部大印,任凭皇上发落。同时,折子里还奏请:夏宗跟随臣多年,夏太医又是夏宗之弟,恳请皇上看在臣面上,饶他们一命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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