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王正云的猜想,组建盐商会最麻烦的当属推举“纲总”。纲总的人选,只有可能在四大盐商里产生。四位老爷当中,李友堂不识字,不善交际,又为鸦片所困,任纲总既不合适,他本人也不会干;梅贞卿行医出身,人缘不错,可他对抛头露面之事从来都不大上心。余下的,只有秦日朗和王某本人了。纲总事小,按秦日朗的为人原则,也不会去争。然而,推举纲总,等于是给富井四大盐商排个座次,涉及到家族利益,又当别论。至于王正云,虽说处处争强好胜,却自感人望在秦日朗之下。纲总这事让秦家再站高枝,他不甘心;可一味绷着,与秦日朗伤了和气不说,等于砌堵墙,将自己隔在了众盐商之外,左右为难……张大胖等人正张罗盐商会,秦日朗还得“妥善处理”家事,一日,秦日朗在自家听妙红抚琴,正觉得别是一番情调时,忽听前院有人在拼命“吊嗓子”唱秦腔,琴声与秦腔一搅,让人听了很不是滋味……明知是姨太太成心捣乱,又不好当着妙红与家人生气,于是,来到大太太的屋里,大太太话里有话地说,当初娶二房时,你不是说思念乡土,非要娶一房会唱秦腔的吗?可如今,你不听秦腔又想听古琴了……气得秦日朗只得说:今后,家里若再发生此事,就休了姨太太,或着,自己索性带着妙红搬出去另住……当然,只要大太太在这事上能压得住,让他在这个家里能住得安静顺心,其他什么事都好说,大家仍可相安无事……秦太太无奈,只得说:即然老爷敢作敢为,我等也不能再说什么了,可还有一事,若老爷答应了,从此家中便可安静起来。在秦日朗的一再催促下,秦太太才说出秦玉麟请人画牡丹图,画了不满意,再请,画了又画,最后不惜破费重金,几近疯狂之事告诉秦日朗……并催他立即请个媒人,到梅家为儿子正式提亲。得知父亲答应要到梅家提亲,秦玉麟立即两眼放光,满脸感激地对秦太太道:孩儿谢过母亲!秦玉麟喜欢梅静确实已到发痴的地步。临江楼上,听梅静说喜欢牡丹图,秦玉麟便曾悄悄地请人画了一幅,不甚满意就请高人再画……直至今日,见母亲提起,父亲也一口答应下来,真疯了一样冲出家门,趁梅静随梅太太到寺庙上香之机,跟了十几里地,将怀里抱的,肩上扛的一大抱牡丹图塞到梅静手里让她挑选。梅静起初害怕不接,但得知临江楼上自己随口一说,玉麟竟当了真,且追了十几里,听那喘气的动静,已经把秦家少爷累个半死,遂感动不已,接了下来……然而,提亲的事不大顺利,秦玉麟也没等来他所希望的结果。巫先生刚一提起,梅贞卿就以女儿梅静年龄尚小为由婉言相拒。梅贞卿心里即怕得罪了秦日朗,也怕得罪了王正云,于是暗示说:就在巫先生来梅家提亲的前一天,王正云也托人到梅家替二公子王永运提过亲,梅家还没来得及回话……突然处在秦、王两家的夹缝里,梅贞卿谁也不愿得罪,尽管巫先生一再提醒只是提亲,只要答应下来,给秦老爷回一个明白话就行。至于何时定亲下聘礼,还需双方再商量……但梅贞卿仍是一个劲儿地推说梅静年纪还小,这事以后再说。梅家提亲“撞车”,秦日朗和王正云很快都知道了,对梅贞卿的难处也都理解。见了面,秦、王两人心照不宣,从此不提这事。这门亲事搁浅,王家二公子永运没事一般,秦玉麟却像天塌了下来,喃喃自语:玉麟是当和尚的命啊!经张大胖等人多方奔走,组建盐商会已有眉目。让人伤透脑筋的,仍是谁任那个纲总。李友堂极少当众发表意见,梅贞卿刚婉拒秦、王两家提亲,推举纲总又是被夹在中间,且无路可退,颇感为难……到推举纲总那天,众盐商终于齐聚临江楼,秦日朗平日里深孚众望,加上那些因为得到过秦日朗帮助的中小盐商对秦日朗的敬重,还没开选,选秦日朗为纲总已基本成为定局,但到了正式举手时,事先被王正云收买的盐商提出:秦王二位老爷皆有望当富井盐商会“纲总”,秦老爷深孚众望,但王老爷曾在“萌生退意”之后为富井众盐商再度出山,上通官府,下平水旱两路,在富井有着他人无法替代的作用,所以……此话即出,茶楼里立刻鸦雀无声。见众人都不吭声,李友堂、梅贞卿、赵八爷等人均同局外人一般,中小盐商一见,也没人再敢开口……尴尬之际,王正云违心地提议由秦日朗任纲总。秦日朗忙做推脱状,称王正云年轻,论盐事,也早已不在秦某之下,与官府又素有交情……两人推来挡去,圆滑的赵八爷称:纲总不一定由一人出任,在扬州,还有两人以上的……成立“盐商会”的主意是赵八爷出的,关键时候又是他提出“共担纲总”之说,此言一出,既替众人解了围,又讨了秦、王二人的好,王、梅、李等众人立即表示赞同……唯有秦日朗微微一笑,没置可否……盐商们在选纲总,陆玑正巧到富井就任从临江楼下经过。见临江楼前停了上百顶轿子,一问方知众盐商相聚。对富井盐事之盛,陆玑算是“眼见为实”了。“慢!”众人正在夸奖赵八爷的智慧,说他虽来自外乡却为富井立下汉马之功时,秦日朗一抬手,站了起来:秦某尚有一事不明,想请教诸位。成立“盐商会乃赵八爷提议,既然他也有功于富井,那盐商会的纲总何不选他呢?众人一愣,盐商中竟有过去得到过赵八爷好处的人立即赞成:对呀,赵八爷虽是外乡人,但是外乡人为什么不能当富井盐商会的纲总呢,选赵八爷……赵八爷虽老谋深算,但确实没想到秦日朗会主动提议自己来当纲总,一时竟蒙了头,红着脸,连声说:赵某不行,赵某真的不行……他越是客气,起哄的人就越多:行,我们就选赵八爷了……王正云一把推开梅贞卿和李友堂,站了起来。众人见王正云红头涨脸站了出来,知道又要出事,全都不敢更多言语了……王正云:若是选赵八爷当了富井盐商会纲总,王某参不参加也没太大意思了,各位,恕我先走一步,失礼了……秦日朗一笑:王老爷请坐,大家正在选着,先不要说什么参加不参加了……王正云不想坐,但碍于李友堂、梅贞卿一边一个地劝他,只好重新坐下。秦日朗:刚才有人说到我秦某和王老爷,也有人说到赵八爷,说得确实不错,但是,怎么就没人提提梅老爷、李老爷和在坐的其他盐商呢?张大胖:我等就算了,我等不值一提……秦日朗:我早说过,富井盐商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谁也离不开谁,如今是“川盐济楚”,就是川盐与淮盐之间,也是“川中有淮,淮中有川”,比如提议我们富井成立“盐商会”的赵八爷不就在座吗?秦日朗一番话让众人听得心服口服,临江楼再次安静下来了。秦日朗:秦某有个提议,虽不成体统,斗胆在此提出:富井盐商会纲总越多越好,如果诸位不弃:秦某愿意算一个。众人:同意!秦日朗:王正云王老爷、梅贞卿梅老爷、还有友堂兄李老爷也算一个。众人继续:同意。秦日朗:……张大胖张老爷为此事四处奔走该算一个,赵八爷首倡成立“盐商会”更应在纲总之列,因此,秦某提议成立一个“纲总会”,我等同为“纲总会干事”,为在坐诸位鞍前马后效力,不知诸位意下如何?秦日朗一席话,说得众人心服口:同意!秦日朗:至于纲总吗,我倒想推荐一人,说到盐商,无论是外来的,还是富井的,有一人确实是诸位都离不开的……说到此,秦日朗看着李友堂,微微笑着:……李老爷,此人是谁呀?众人都跟着秦日朗的视线看着李友堂,李友堂东张西望地想了一阵,脸色突然煞白:秦老爷不会是说我家的苏,苏……秦日朗:怎么不是,秦某想提的正是你家的苏柳青!李友堂拼命地摇晃着手,一边咳一边说:不行……她可是女人呀!秦日朗笑着:她是女人,可井神的手艺眼下就只传给了她这么一位女人,李老爷要是不同意让女人当盐商会“纲总”,那就抓紧时间早给我们大伙再生出一个男纲总来,我富井盐商会的纲总,往后世世代代就由井神之后担任了,诸位意下如何?包括王正云、赵八爷等在内,众人异口同声:好!只见李友堂一口气没咳上来,险些倒在地上……富井富甲蜀中,可县衙门却破旧不堪。身着便装的陆玑一到衙门,就碰到有人到衙门里向“公人”讨“吃喝债”。衙门里有人到酒楼里吃了喝了,只打张欠条的事司空见惯。听讨债人说,得知富井来了一位新官,特来碰碰运气。陆玑遂亮明身份,当众责令欠债公人限期还清所欠债务,不然就带人抄家去!围观者见此,纷纷下跪喊:富井这下好啦,来了清官啦——走进县衙,陆玑对衙门如此破败百思不得其解。陈师爷见怪不惊,称此县富甲全川不虚,可银子全进了盐商、墨吏的腰包。身为川南人氏,陈师爷提醒陆玑,此地盐商尤其不好斗,又刚组建了盐商会,更难对付。陆玑不以为然:本官既为知县,就该为百姓做事。青天虽不敢当,但绝不会被几个盐商呼来唤去!盐商们终于有了自己的组织,众盐商举杯相庆,苏柳青虽被推为纲总,但毕竟是女流之辈,李友堂说什么也不同意让她出面,于是,在王正云的提议下由李友堂“出钱出面”代纲总请大家的客……众人欢聚一堂,趁着相互敬酒时,赵八爷对一向矜持的梅贞卿说:想不到选来选去,我等险些陷入王、秦的“纲总”之争,如今落下个“干事”来当,日后少不了要多费辛苦呀!梅贞卿一笑:嗨,什么纲总不纲总的,捧捧场大家一齐高兴又有何妨?赵八爷见梅贞卿说话有方,遂举起一杯酒来:我虽与李老爷合伙凿井,汲出卤水之日,必少不了给梅家灶场添麻烦,到哪时,还望多行方便……既已选出纲总,彼此又没伤面子,于是,王正云喝得是心花怒放,回到家里,天已黑尽。到了二姨太院里,见灯下竟“天遂人愿”地只坐着雪雁一个人。仗着酒劲,王正云径直走进雪雁房里。雪雁无任何反抗表示,哆嗦着束手就擒……待雪琴匆匆从太太房里赶回时,一切已经晚了……小耳房的门没关,雪琴心惊胆战地凑近,看到了她最不愿看到的事……无奈她对王正云怕得要命,只有木呆呆地站在天井里。小雨下起来了,在雪琴的身后,还有一个人也在黑暗中愤怒地看着……此人就是盘管家的儿子:盘永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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